現代化產業體系是中國式現代化的物質技術基礎。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關鍵在實體經濟，核心在產業體系的現代化。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圍繞建設現代化產業體系作出一系列重要論述，為發展壯大實體經濟提供了根本遵循。“十五五”規劃建議把“建設現代化產業體系，鞏固壯大實體經濟根基”擺在戰略任務的第一條，部署四個方面重點任務。這既體現了現代化產業體系的全局性地位、戰略性價值，更為錨定強國建設推進產業體系現代化明確了方向和路徑。
深入認識產業體系現代化
歷史上任何一種社會經濟制度的確立和發展，都有與之相適應的物質基礎。現代化國家重要的物質技術基礎，是現代化的產業體系。放眼全球，成功實現現代化的國家都經歷過產業體系現代化的過程，為實現現代化奠定了強有力的物質基礎。反之，一些后發國家在推進現代化過程中沒有構建起現代化產業體系，導致現代化的成色不足、難以持續。一些已經實現現代化的國家，由于產業體系沒有實現持續升級，出現產業空心化現象，經濟發展最終陷入停滯。由此看，沒有產業體系的現代化，就沒有經濟的現代化；沒有堅實的物質技術基礎，就不可能建成現代化強國。聚焦國內，從“一五”計劃完成后初步建立起獨立的工業體系，到改革開放后構建起門類齊全的現代工業體系，再到新時代推進新型工業化，我國現代化向前推進的每一步，都與產業體系的發展和演進緊密相關。建設具有完整性先進性安全性的現代化產業體系，鞏固壯大實體經濟根基，是中國式現代化行穩致遠的重要基礎。
建設現代化產業體系是習近平經濟思想的重要內容，其內涵在發展中不斷豐富拓展。黨的十九大報告提出建設實體經濟、科技創新、現代金融、人力資源協同發展的產業體系；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建設現代化產業體系，并將其提升到新的戰略高度。二十屆中央財經委員會第一次會議進一步對現代化產業體系作出具體描述，明確提出“推進產業智能化、綠色化、融合化，建設具有完整性、先進性、安全性的現代化產業體系”。黨的二十屆四中全會提出“鞏固壯大實體經濟根基”的戰略任務，要求“構建以先進制造業為骨干的現代化產業體系”。先進制造業是制造業中創新最活躍、技術復雜度最高、發展成果最為豐富的重要板塊，是現代化產業體系的支柱。把發展先進制造業擺在更加突出的位置，充分彰顯了我們黨對產業體系現代化趨勢的深刻洞察，是多年來推進產業體系現代化理論與實踐探索的結晶。
現代化產業體系建設既是一個關系全局的發展命題，也是一個長期復雜的系統工程。黨的十八大以來，在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堅強領導下，我國新型工業化不斷取得新進展，現代化產業體系建設取得重要成就，積累了寶貴經驗。一是筑牢發展根基，始終堅持以實體經濟為重。我國經濟靠實體經濟起家，也要靠實體經濟走向未來。我國推進產業體系現代化，沒有走脫實向虛的路子，而是緊緊扭住實體經濟不放，保持制造業合理比重，持續鞏固完整產業體系優勢，構建以實體經濟為支撐的現代化產業體系。二是強化雙輪驅動，堅持傳統產業升級與新興產業培育并舉。建設現代化產業體系，沒有把傳統產業當成“低端產業”簡單退出，而是一手抓傳統產業優化升級，一手抓產業創新育新，在新舊動能轉換中保持產業體系的整體性先進性。三是突出創新賦能，堅持科技創新和產業創新深度融合。圍繞產業鏈部署創新鏈、圍繞創新鏈布局產業鏈，讓創新鏈和產業鏈無縫對接，一大批關鍵核心技術和戰略急需基礎產品實現工程化產業化突破。四是樹立系統觀念，堅持統籌好發展和安全。既苦練內功，加強關鍵核心技術攻關，提升產業鏈自主可控能力，又堅持深化產業開放合作，促進內外產業深度融合。五是優化體制機制，堅持有效市場和有為政府相結合。遵循產業升級內在規律，充分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更好發揮政府作用，強化產業政策引導，穩中求進、循序漸進，推動產業體系不斷向更高水平邁進。
堅持“三化”協同發展方向
產業體系是整個經濟體系的基礎和核心。實現產業體系的現代化，意味著發展方向上要對標全球科技前沿，體系建設上要符合塑造核心競爭力的現實需要。在實踐中，要把握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的內在規律與發展趨勢，將智能化、綠色化、融合化作為發展方向。這三者相互依存、協同共進，構成推動產業體系從量變到質變系統性躍升的核心動力，體現了現代化產業體系效率、可持續與創新形態的有機統一。
以智能化賦能提升產業核心競爭力。智能化是產業體系現代化的一個重要標志。智能化絕非簡單的“機器換人”或局部環節的數字化，其核心在于以數據為關鍵生產要素，以人工智能技術為核心驅動力，對研發、生產、營銷、服務等全鏈條進行深度改造與重構，旨在構建一個能夠自我感知、自主決策、高效協同的智慧產業生態。作為技術基座，智能化通過數據驅動與智能算法為綠色轉型提供精準的碳管理工具和能效優化方案，同時為產業融合構建信息互通、高效協同的底層架構，顯著降低跨界協作成本。推進產業智能化需把握三個重點。一是構建自主可控的智能基礎設施體系。這是產業發展的物質技術基礎，決定產業數字化轉型的深度和廣度。要加快建設覆蓋全國的高質量工業互聯網網絡、公共算力平臺和行業數據中心，破除數據孤島，突破高端工業軟件、智能工控系統等“卡脖子”環節，確保產業智能化根基的自主可控和安全可靠。二是推動智能場景大規模應用。智能場景驅動是推動產業轉型升級、提升產業整體效能的關鍵路徑，要圍繞設計、制造、管理、服務等關鍵環節，大規模推動智能裝備與核心軟件的集成應用，推動人工智能賦能千行百業。三是培育基于智能技術的新業態。要通過發展平臺化設計、個性化定制、網絡化協同、服務化延伸等智能制造新模式，鼓勵基于工業互聯網的供應鏈金融、智能運維、預測性維護等新業態發展壯大，推動價值鏈由制造環節向“產品+服務”的整體解決方案全面延伸。
以綠色化轉型夯實產業可持續發展根基。綠色化是將綠色、低碳、循環理念深度融入產業活動的全過程，旨在構建覆蓋產品全生命周期的綠色產業鏈。作為發展導向，綠色化強調為技術演進設定生態紅線和能效標準，推動智能化發展聚焦綠色算力、低碳技術，引導融合化進程遵循循環經濟原則，實現產業鏈條的生態化、低碳化。推動產業綠色化需關注三個層面。一是打造綠色技術創新體系新優勢。綠色技術創新是破解產業發展與資源環境壓力矛盾的關鍵手段，決定綠色轉型的潛力和可持續性。要聚焦深化能源革命、材料革命等，集中力量攻克高效儲能、零碳工藝等關鍵核心技術，形成“政產學研用金”協同創新機制，加速綠色技術的產業化與規模化應用。二是建立全生命周期綠色生產體系。這是從源頭到末端的系統治理思維的重要體現。在源頭上，全面推行產品生態設計，采用可再生原材料；在過程中，實施清潔生產改造，提升能源資源利用效率；在末端，強化廢棄物資源化利用，發展再制造產業，構建從“資源—產品—廢棄物”到“資源—產品—再生資源”的良性循環體系。三是完善綠色制度供給與市場激勵。綠色政策和機制是實現外部成本內部化的制度保障，反映了政府和市場在綠色發展中的協同作用。要完善統一的行業碳排放核算標準與綠色產品認證體系，積極發展綠色金融，創新綠色信貸、綠色債券、綠色保險等工具。發揮電價、碳價等市場機制的作用，讓綠色轉型成為企業內在的經濟選擇。
以融合化催生產業發展新動能。融合化是提升產業體系韌性、彈性和價值創造能力的必然選擇，其實質是通過技術滲透、業務關聯、市場疊加，打破傳統產業間的界限壁壘，促進要素在更大范圍內優化配置，從而催生新技術、新業態、新模式。在這一過程中，通過打破產業邊界、促進要素重組，為智能化技術開辟廣闊的應用場景，為綠色解決方案構建規模化、系統化的落地空間，實現技術創新與價值創造的乘數效應。推進產業融合化要把握三個關鍵方向。一是深化現代服務業與先進制造業的“兩業融合”。這是產業升級的主要方向，體現了從生產型制造向服務型制造轉型的內在要求。要拓展重點領域“兩業融合”應用場景，引導制造企業向研發設計、品牌營銷、全生命周期管理等價值鏈高端環節延伸，實現從“賣產品”到“賣方案”的轉變。鼓勵服務企業利用技術優勢，為制造業提供定制化、智能化的解決方案。二是推動農業與二三產業的深度融合。這是實現農業農村現代化的關鍵路徑，體現了城鄉融合發展和鄉村全面振興的內在要求。要強化融合場景的示范效應，大力發展農產品精深加工、鄉村旅游、農村電商等新業態，延伸農業產業鏈、提升價值鏈，實現生產、加工、銷售、服務一體化發展，提升農業現代化水平。三是推進科技創新與產業創新融合。其核心在于發揮應用場景的關鍵橋梁作用，打通從科學發現到技術發明再到產業發展的轉化通道，不搞“閉門造車”，確保“所創即所需”，實現創新鏈與產業鏈的無縫對接和雙向賦能。要建立以企業為主體、市場為導向的產業創新體系，加快提供海量場景供給，將企業的研發創新置于真實環境，精準對接產業一線，推動人工智能、生物制造、商業航天等未來產業領域實現原創性、引領性科技突破，加快形成新質生產力。
實踐中，要堅持系統思維，推進智能化、綠色化、融合化協同部署、一體實施，形成結構優化、效能聚合的產業發展新格局，推動產業體系向現代化躍升，實現經濟發展質量變革、效率變革、動力變革。
聚焦關鍵領域實現創新突破
建設現代化產業體系是一項系統性整體性的戰略任務，要統籌增量和存量、銜接供給和需求、暢通國內和國際、融合產業和設施，在固本升級、創新育新、擴容提質、強基增效上下功夫，著力實現新突破。
固本升級，優化提升傳統產業。我國傳統產業規模龐大、門類齊全、基礎雄厚，是產業體系的“基本盤”。構建以先進制造業為骨干的現代化產業體系，必須充分發揮傳統產業在保持制造業合理比重、維護產業體系完整性方面的重要作用。從國際上看，制造業比重大幅下降往往伴隨傳統產業衰退，進而引發經濟增長乏力、就業萎縮和產業鏈風險等一系列問題。我國高度重視傳統產業改造升級，有效避免了發達國家“去工業化”帶來的結構性困境。目前，我國傳統產業增加值約占制造業的80%，規模體量和整體水平位居全球前列，但也存在產業基礎不牢、高端環節不強、市場話語權不足等問題。優化提升傳統產業，要統籌推進鍛長板和補短板，加快新技術推廣應用，保持制造業合理比重，提升國際分工地位和核心競爭力。面對全球經貿格局深刻變化，必須增強產業鏈自主可控能力，強化產業基礎再造和重大技術裝備攻關，提升質量技術基礎能力和標準引領水平，夯實產業高質量發展的底層支撐。新技術變革為傳統產業深度轉型升級帶來發展新空間，特別是數智技術、綠色低碳技術的廣泛滲透正在重構傳統的生產模式、發展路徑、組織形態，要加快推進智能制造、綠色制造、服務型制造發展，促進傳統產業動能轉換、向新蛻變。
創新育新，培育壯大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與我國推進新型工業化形成交匯，為建設現代化產業體系帶來重大機遇。我國具有產業門類齊全、配套體系完整等優勢，在及時將科技創新成果應用到具體產業和產業鏈上具有其他國家難以比擬的獨特條件。以新能源為例，我國在風電、光伏、新能源汽車等領域取得一系列全球矚目的技術突破，并建立起具有國際競爭力的產業鏈供應鏈，成為新能源領域科技創新和產業發展齊頭并進的引領者。當前，技術領先正加速轉化為產業優勢，新興產業的支柱地位不斷增強。下一步，應圍繞科技創新到產業創新全過程、技術開發到應用示范全生態、產業發展到設施建設全鏈條一體部署，推動新能源、新材料、航空航天、低空經濟等戰略性新興產業集群發展。抓好創新設施建設、技術研究開發、產品迭代升級、大規模應用示范等關鍵節點，縮短從科技創新到產業化的時間周期，加快形成規模化的生產力。充分利用強大國內市場提供的海量場景資源，推進場景開放與資源高效配置，更好促進新技術新產品規模化商業化應用。未來產業由前沿技術驅動、處于孕育萌發階段或產業化初期，具有戰略性、引領性、顛覆性和不確定性。我國在未來產業發展上起步較早、部署全面、措施有力，在量子科技、氫能、第六代移動通信等領域實現了技術先發、產業先行，并在多個領域形成國際領先優勢。培育未來產業新增長點要順應科技創新趨勢、遵循產業發展規律，在把握技術經濟特性和市場需求特點的基礎上，健全顛覆性原創性科技創新攻關機制，建立未來產業投入增長和風險分擔機制。聚焦重點領域，探索多元技術路線、典型應用場景、可行商業模式、市場監管規則，形成產業發展的新路徑新模式新辦法，有效降低產業發展不確定性，在國際競爭中形成更多先發優勢。
擴容提質，促進服務業優質高效發展。服務業是現代化產業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進入工業化后期其在經濟中的占比會不斷提高。服務業發展既能促進產業轉型升級，也能擴大就業、滿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主要發達國家服務業增加值占國內生產總值的比重長期保持在60%以上，并且成為其國際競爭力的主要來源。相較而言，我國服務業還存在開放水平不高、高端和優質服務供給不足等問題，進一步擴能提質的空間潛力仍然巨大。促進服務業優質高效發展，要破除制約、優化生態，鼓勵優質經營主體創新發展，進一步擴大服務業開放力度，深化監管改革，推進服務業數智化，加強服務標準和質量品牌建設。對生產性服務業來說，關鍵是補齊發展短板，加快向專業化和價值鏈高端延伸，提高現代服務業與先進制造業、現代農業融合發展水平，培育壯大融合發展新業態新模式，增強對國內大循環的支撐能力。對生活性服務業而言，要順應消費需求升級趨勢，促進服務業高品質、多樣化、便利化發展，增加優質服務供給，更好滿足經濟社會發展和人民生活需要。
強基增效，構建現代化基礎設施體系。基礎設施是產業體系運行的基礎支撐，影響著經濟要素和資源配置的時空范圍、組合效率。現代化產業體系高效順暢運行，需要建立在現代化基礎設施體系基礎上。經過多年發展，我國在基礎設施體系建設方面瞄準先進適用、系統完備、集約高效、安全綠色等方向不斷發力，對產業發展降成本、增效率、優配置形成有力支撐。目前，已經建成了全球最大規模的高速鐵路網、高速公路網和郵政快遞網，高鐵營業里程占全球的70%以上，發電裝機容量占全球的三分之一，5G基站總數達470.5萬個，占全球的60%以上，算力總規模居全球第二位。但也要看到，我國基礎設施體系仍存在發展不均衡、耦合銜接不充分、供需適配有差距等問題。完善現代化基礎設施體系要注重提高設施建設的耦合性、適配性和先進性，做好整體規劃和統籌布局，強化各類基礎設施集成融合，推進設施建設和產業發展協同，加快傳統基礎設施更新和數智化改造，適度超前建設新型基礎設施，不斷提高基礎設施的智能高效、集約利用和安全韌性水平，助力現代化產業體系建設。
（作者劉泉紅 系中國宏觀經濟研究院產業經濟與技術經濟研究所所長 來源：經濟日報）
